人気ブログランキング | 話題のタグを見る
2009年 09月 14日

《倚天屠龍記》愈改愈多 bugs 的新修版

最後連《倚天屠龍記》新修版也完食了。看完之後,我的衛斯理雷達發作:其實人類被外星人拐走這種事,比大家想像中更普遍。金庸這個 case,有兩個可能:(1) 年輕時的金庸寫下震古爍今的經典小說,老年時卻被外星人附體,結果外星人金庸就把原著改爛;(2) 年輕時的金庸被外星人附體,寫下震古爍今的經典小說,老年時外星人卻飄走了,結果地球人金庸就把原著改爛。兩個可能性也沒差,反正重點在於結論:總之老年的金庸就把原著改爛了!

賤還是要犯的,既要看,又要罵,這次《倚天》新修版第四集看完之後,我忍不住嘆息:「多 9 餘!」(噴)(大家識我那麼久,都知道我平日不輕易吐出污言穢語是不是?如非必要也不會口出惡言是不是?*竊笑*) 曾以「化神奇為腐朽」及「自毀長城」來形容《射鵰》及《神鵰》新版,至於《倚天》同樣嘆為觀止:幹嗎有人會把原來寫得精彩絕倫的場景改得庸俗無聊?幹嗎有人會把原本合情合理的故事改成充滿漏洞的情節?除了外星勢力介入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了。

第四集改最多,尤其朱元璋和明教之間的事,舊版是朱元璋用計令張無忌心灰意冷,新版卻是近乎強行逼張無忌退位似的。我對朱元璋沒興趣,不過反覆講張無忌如何不願當教主卻太過拖拉。都算了,這裡倒想提出幾個改動之處:

(1) 小郭襄尋找楊過和小龍女一段。

舊版:「偏生一別之後,他夫婦從此便不在江湖上露面,不知到何處隱居,郭襄自北而南,又從東至西,幾乎踏遍了大半個中原,始終沒聽到有人說起神雕大俠楊過的近訊。」

對,神鵰俠侶當然要絕跡江湖,這很不錯;

新版:「想他夫婦當在終南山古墓隱居,便逕往古墓求見。墓中出來兩名侍女,說道楊過夫婦出外未歸,招待郭襄在古墓中住了三天等候。但楊過夫婦未說明歸期,郭襄便又出來隨意行走……」

吓?楊過充當泥水技工修好古墓的大門,不用游水就可以進入了嗎?(爆) 重點是說:好地地 (黃子華腔) 幹嗎要畫蛇添足交代那麼多?連小郭襄都尋得著他們的家了,還可以稱之為隱居嗎?一點也不型了……

(2) 殷素素於武當與俞岱嚴重遇

舊版是說殷素素害得武當三俠俞岱嚴癱瘓,她隨丈夫武當五俠張翠山回武當後一直心中有鬼不願見面,不過大批賓客上山叫陣,武當六俠決定連同素素一同出戰,於是入內室請教俞岱嚴「真武七截陣」,這時素素逼不得已才被認出。新版卻是張翠山在大廳被人辱罵,素素忽然跑出大廳把罪名攬上身,兼帶武當六俠見俞岱嚴自白請罪,結果俞岱嚴認出素素是害他的兇手。我看的時候傻了眼:「吓,人家幾百人在大廳鬧得慶烚烚,怎麼忽然七人又跑回內室那麼突兀?」好唔順囉。

殷素素與張翠山武當自刎一幕,無論何時再看,始終感人至深,即使新修版有點改動,仍不損那種震撼。只是看完第一集之後,找回舊版對照,眼淚又想流了。舊版是武當六俠找殷素素代俞岱嚴之位使出「真武七截陣」,武當七俠情同兄弟,雖俞岱嚴殘廢了,還是希望以「武當七俠」的名義出戰,七師兄弟共同進退,以存同門之義,不過俞岱嚴相當的硬骨頭,知道師兄弟們的心思,只靜靜的說:「反正我已成廢人,往事不可追,何必有碍你夫婦之情?你們都去罷!武當六俠會鬥少林高僧,勝算在握,不必讓我徒擔虛名了。」一聽到此話真令人心都酸了,不過新版沒有這段。其次,舊版有段寫俞岱嚴知道害己仇人現已成為師弟之妻,一時氣苦,「突然大叫一聲,身子從床板上躍起,砰的一響,摔了下來,四塊床板一齊壓斷,人卻暈了過去。」這段,新版也沒有。舊版寫俞岱嚴那種悲慟和無奈是寫得很入骨的。現在卻被削走了。

換句話說,不知金庸基於什麼理由,把本來最精髓最好看的 cut 掉,換來比較平庸的寫法。

(3) 屠龍刀與倚天劍的秘密

在舊版中,《九陰真經》藏倚天劍中、《武穆遺書》藏屠龍刀中。兩把兵刃互劈,就可取出刀劍中的秘笈,而周芷若就在荒島取出《九陰真經》暗中修練。這個說法被人質疑一些物理問題:(1) 鑄刀過程的高溫,紙 / 布都一定燒掉了,怎能藏在兵刃之中?(2) 刀劍中有暗格,有多大空間可以藏秘笈?即使字寫得很小,用的是薄紙,也說不過去吧?(我跟哥討論時忍不住笑:「也有的工藝品可以把整卷《金剛經》雕在一粒米上……那不是『納米技術』是什麼!」*好爛的 gag!*)

好了,算這裡舊版有 bugs 要補鑊,那麼新版改成怎樣?就是刀劍中暗藏玄鐵片地圖,上面記載兵書秘笈放在桃花島某處,於是周芷若回中土之後又要巴巴的趕去桃花島拿秘笈了。舊版是張無忌救了宋青書,在擔架上發現屠龍刀和倚天劍的斷刃,明教的鐵匠就即場在少林把屠龍刀鑄回原狀;新版卻是由楊過小龍女的後人「黃衫女子」告知,於是張無忌就派明教的人跑去海島拿斷刃,幾天後明教的人又帶著斷刃跑回少林寺,然後才有鑄刀的一幕。文氣之不順,情節之別扭,實在令人邊看邊搖頭,總之就是把本來一氣呵成的情節改得肢離破碎了。(是的我知道舊版的 bugs 在於:幹嗎把重甸甸的斷刀斷劍放在身邊帶上少林還要塞在宋青書的擔架上?)

這也算了。今次看新版,邊看邊疑惑:「為什麼當年郭靖與黃蓉鑄造倚天劍屠龍刀的理由,那麼不合情理?」當年襄陽淪陷,郭靖黃蓉不願《九陰真經》和《武穆遺書》失傳,於是把兩者分別鑄進倚天劍屠龍刀裡,把倚天劍送郭襄,屠龍刀送郭破虜。其後襄陽失守,屠龍刀失蹤,百年之後就流傳那個「武林至尊」的名句。

新版的解說,卻令人覺得非常不通。為什麼要如此秘密,非得把鐵片地圖分藏兩刃?乾脆告訴郭襄秘笈藏在桃花島,叫她負責物色可靠之人傳授武功和兵法不就行了嗎?能把倚天劍交給郭襄,就不能把秘密告訴郭襄嗎?新版之不通,在於解得太白,寫多了這麼幾句:「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將地圖告知兒子、女兒,卻要兜這個大圈子呢?只因郭大俠夫婦料知兵書和武功秘籍如出世早了,未到逐走蒙古人的時機,落入了奸惡之人手中,不免遺禍無窮,將來未必能留做正用。」吓?好牽強喎!那什麼時候才算是「到了時機」?不先留後著找信得過的人物色正義之士,那豈非更易落入了奸惡之人手中?那麼怕被人找到秘笈,就不如正正經經的傳給後世;既然本來就想將之傳世,就別搞那麼多事,現在倒像驚死被人找到似的……舊版不說這段輕輕帶過還可以解得通,一加這段就實在令人忍不住罵一句:「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4) 周芷若的計謀如何被釋穿

這一著新版改得很低手。真的,舊版在六派被困萬安寺時,已交代滅絕師太逼周芷若立誓,新版卻把那段含糊帶過,不在那麼早披露,對於初次閱讀的人,也許會更覺懸疑;但新版最大穫最攞擔最嘔血的地方,莫過於寫周芷若與少林僧對戰之後,硬生生的加插一段回憶,自顧自就在一旁回想當時自己如何被逼立誓、如何在海島上落藥、殺殷離等等,還要在這段突兀又不搭調的回憶加一個「往事如煙」的 title,odd 到爆炸,而且……好地地一個故事,竟然是由一個主角以獨白回憶、平鋪直敘地交待情節,那是小說中下九流的寫法是吧?待她回憶完了,故事又回到現場,跟原本的劇情毫不相干。本來的文氣卻被這麼一打岔,洩了真氣,自己破自己武功……我想起新版《射鵰》也有相同弊病,就是梅超風與敵人交手的途中,忽然就像嗑了藥似的,無喇喇就「回憶往事」,一憶就憶了好幾頁紙,然後又返回現實繼續打。我是一邊看一邊低聲問:「搞乜春啊?」

另外舊版是周芷若在海島把趙敏拋到船上,命船家帶她駛離海島,以便嫁禍給她;新版卻寫周芷若把受傷的趙敏及殷離丟進大海,企圖毀屍滅跡,還加上句「只要趙敏的屍首不飄回島上,那就天衣無縫了」。喂!那是心計極厲害的周芷若啊!如果趙敏真的死掉,屍身沖回島上,固然會有問題;現實是趙敏的確沒死,在中土又重遇張無忌了。是說幹嗎周芷若不把趙敏乾脆殺掉?舊版她不殺殷離可說是二人無怨無仇,所以只割花她的臉;但趙敏跟周芷若是死敵啊!別告訴我那是周芷若一時仁慈囉……本來的情節沒有問題,那幹嗎要改?沒必要啊!愈改愈不合情理,本來那些破綻也沒那麼顯眼,改版之後是自暴其短,見光死。

舊版有交待謝遜在少林地洞的石壁上刻了幾張畫,交代他其實一直知道周芷若的陰謀,只是裝作不知而已,也因為這些圖畫,張無忌才知道事情真相。新版沒有這段了,沒交待謝遜知悉周芷若的陰謀,卻是由黃衫女子的悉穿及周芷若的回憶來交代,力量就沒那麼大,故事情節也不連貫了。何況謝遜是何等人物,當然寫他一早知道比較厲害啦。是怕人質疑瞎子不懂繪畫嗎?人家謝金毛可不是一出生就瞎眼,何況他文武全才,懂繪畫有什麼出奇?

(5) 張無忌情歸何處

這應是新修版的重點。舊版的最後一幕,張無忌替趙敏畫眉,周芷若突然在窗邊出現,提起無忌曾答允她去辦一事,無忌又嚇了一跳,周芷若道:「這時候我還想不到。那一日你要和趙家妹子拜堂成親,只怕我便想到了。」張無忌百感交集,然後全書完結。這是一個 open-ended 的結局,我覺得蠻有味道的。新版卻是拖多一大段,先有小昭的肉麻情信 (我在這裡活學了一個成語:狗尾續貂!),後有周芷若向張無忌直接說出她的願望,不准無忌跟趙敏拜堂成親 (不過卻准他們生娃娃啊!周芷若不如你直接要張無忌不准跟趙敏行房更直截了當吧)。我看的時候覺得很突兀,畫公仔畫出腸,讓本來的留白,寫實了變得俗氣,哪有這麼多餘啊?不過金庸後記有寫:「周芷若跟無忌說:『過得十年八年,心裏只會想著我,就只捨不得我。』這種感情,小弟弟、小妹妹們是不懂的。」而且張無忌到最後雖然牌面上是選了趙敏,其實心裡還想跟其他三個姑娘再續前緣。ok,我接納,算是另一種結尾。

***

看了三部新修版發現一個共通特色:對白情節改肉麻了,更俗氣更露骨,看到張無忌無喇喇叫小昭當妹妹我就覺得很無謂。周芷若向張無忌坦白自己的陰謀時,舊版:「可是她逼我發那些毒誓,要我痛恨明教,要我恨你害你,可是我心中……實在……」就說不下去;新版卻是:「可是我心中……實在……愛你……」oh shit!在網路討論區看到一個很好的比喻:「感覺像是名峰中多了許多人造的垃圾跟原本的山峰架構完全的不協調」我是舉腳贊成的!

新版的改動也不是全部不好的,至少舊版有些 bugs,新版就是企圖把它補過 (雖然如此一來,新版又有新版的 bugs *噴*),但新版其中一段我特別留意的,是宋青書的下場。宋青書為武當大俠宋遠橋之子,本來大好前途,只是痴戀周芷若,以至叛出師門,甚至殺了武當七俠莫聲谷,最後被俞蓮舟清理門戶,在少林被擊得頭骨碎裂。舊版寫他們把宋青書抬回武當,宋遠橋要親自殺子,始終心軟下不了手,結果張三丰一掌就把宋青書給斃了。新版卻寫宋青書被抬回武當,宋遠橋心軟之際,宋青書忽然醒過來跳起身向父親和太師父拜倒,給果骨傷迸裂,立即身亡。其實我比較喜歡這個結局啊,因為我喜歡張三丰,也不覺得像他這樣 care-free 的得道高人 (是「邋遢道人」!) 會這樣狠心。連謝遜也出家了,張三丰又怎會如此手起刀落就去殺人!何況新版的感覺,就像宋青書心存悔疚,所以苦苦留著最後一口氣挨到上武當,見到爹爹和太師父後方才死去。

=======

其實《倚天》是射鵰三部曲中我最不喜歡的一部。我不喜歡主角張無忌,不喜歡趙敏,更不喜歡周芷若。張無忌優柔寡斷,很沒性格,有時他根本不知自己想怎樣,結果就是先逃避了再算;趙敏和周芷若本身就是蛇蠍心腸,怎教人喜歡得落?有人說張無忌應該是雙魚,因為他心腸好,只記人之善,不記人之過,經常捨己從人,又沒有立場;當然也有可能是天秤,三心兩意的花心蘿蔔,又經常搖擺不定。趙敏不是獅子就是天蠍,周芷若更必然是天蠍底。

不過正如後記所說:「這部書情感的重點不在男女之間的愛情,而是男子與男子間的情義,武當七俠兄弟般的感情,張三丰對張翠山、謝遜對張無忌父子般的摯愛。」是的,為什麼《倚天》有很多場景始終感人,就是因為這些手足師徒情誼。明教的高層們在大節關口可以捨生取義,都寫得相當好看。

雖然主角不討喜,不過配角們卻相當耀眼,武當七俠各自性格的不同,還有明教的兩位美男子,逍遙二仙的楊逍范遙 (楊逍一角曾由孫興擔當。看了那麼多改編電視劇,孫興演楊逍真的令人眼前一亮)、白眉鷹王殷天正、金毛獅王謝遜、青翼幅王韋一笑等人,他們的傲骨、霸氣及狂狷,全都令人印象深刻。殷天正一人獨力與六大門派相抗衡,光明頂上亦獨鬥天下群雄;楊逍心高氣傲,棄倚天劍如敝屣,活生生氣死滅絕師太的師兄;韋一笑的輕功身法尤如鬼魅,經常作弄敵手為明教立威,這些都看得人眉飛色舞,大呼過癮。比起《射鵰》及《神鵰》,對眾多配角們的描寫功力又深一層了。

至於場景,還真有很多難忘的片段,看的時候反覆咀嚼,看十次也不膩,例如有段寫張翠山將下山追尋俞岱嚴一案的線索,當晚張三丰半夜演練了「武林至尊」二十四字的書法,將之溶入武學之中,創成一項新的絕藝,這算我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殷素素與張翠山自刎一段當然是經典;張無忌在光明頂一役與空性大師鬥龍爪手也寫得淋漓盡致;張三丰初傳太極給張無忌時,那種道家哲理跟洪七公傳降龍十八掌講《易經》一樣有如醍醐灌頂。

今次重讀《倚天》,倒有新發現,雖然都是細眉細眼的:(1) 有幕講楊逍懂「彈指神通」!難道他跟黃藥師或楊過有關?(楊逍的名字跟楊過也可以有點關係) 論性格論形象,楊逍也是輕狂瀟灑的人物,倒是同一系列的風格。(2) 郭襄創立峨嵋,把衣缽傳給第二代弟子「風陵師太」。當年她和楊過就是邂逅於風陵渡口,大概是思念楊過而把弟子改成此名呢。

最令我動容的是後記一段,寫於 1977 年 (即現在流通的舊版後記):

  然而,張三丰見到張翠山自刎時的悲痛,謝遜聽到張無忌死訊時的傷心,書中寫得太也膚淺了,真實人生中不是這樣的。
  因為那時候我還不明白。

看到這段我是鼻酸起來了。因為金庸的大兒子是自殺死的。他寫《倚天》時 (報紙連載的原始版,1961-1963) 還沒發生這事,他的大兒子是 1976 年自殺的,所以 1977 年他寫後記時,寥寥幾筆,已令人感到相當難過了……

btw,我已下定主意,打死也不會試翻《笑傲江湖》新修版的!饒了我吧,太災難了!

by akai_luna | 2009-09-14 05:33 | Reading Renaissance | Comments(1)
Commented by karasukago at 2009-09-14 09:53
你肯定你不會翻《笑傲江湖》新修版??
一次又一次的刺激我.... 笑

《倚天》也是我在射鵰三部曲中我最不喜歡的一部~。


<< 「何処まで翔べるのか確かめたく...      Brett Anderson ... >>